1948年5月26日，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率中央机关由陕北转至河北省平山县西柏坡。西柏坡成为中国革命的领导中心。而仅5个月后的10月24日，蒋傅联军以“掏心战术”进行了偷袭西柏坡的军事行动。本文拟将这一事件的前因后果及有关问题略抒管见，以就教于专家学者。
一、蒋傅偷袭西柏坡的目的和部署
中共中央移驻西柏坡后，1948年9月8日至13日在西柏坡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提出了建设500万人民解放军，从1946年7月内战正式爆发算起，用5年时间从根本上推翻国民党的反动统治。要求各战略区在解放战争的第三年，“应准备若干次带决定性的大会战”①会后的一个多月内全国战局发生了急剧的变化：东北战场辽沈决战展开，锦州、长春解放；在华东及中原战场，山东全境和郑州、开封及豫北广大地区解放；在华北战场，我军为配合东北战场，牵制关内敌军不使其出关增援，徐向前的第1兵团攻太原，杨得志的第2兵团出冀东，杨成武的第3兵团战察绥、克包头，既孤立了平、津、保之敌，又迫使傅作义部东西作战而疲于奔命，穷于应付。更使傅作义恐惧不安的是，一旦辽沈战役结束，我东北野战军70多万人挥师入关支援华北战场，他那60万人马的命运，将不堪设想。形势迫使傅作义陷于欲战不能，欲守无力，欲逃无路的困境。
锦州、长春解放后，国民党内部人心动荡、军心涣散己达空前程度。为稳定军心，支撑危局，蒋介石到北平多次与傅作义秘谈。蒋介石认为，杨成武的第3兵团开赴绥远，共军在冀中的兵力空虚，如组织一支快速部队突袭西柏坡，将会收到扭转战局之奇效。困境中的傅作义也认为这是一次运用“掏心战术”的大好时机，事成可大大提高自己的声望，不成也免得蒋介石调其主力开赴东北战场。为不使自己付出更多本钱，傅与蒋谈定，蒋出动嫡系“中央军”的步兵，傅出动骑兵，来完成这一将轰动国内外的行动，以振奋国民党的军心。
接着傅作义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部署。10月23日上午，在“华北剿总”司令部，秘密召开高级将领军事会议，下达了对外称为“援晋兵团”（即增援阎锡山部）的作战任务，任命国民党嫡系“中央军”的94军军长郑挺锋为总指挥，傅作义的新编骑兵4师师长刘春方和新2军272师师长刘化南为副总指挥，任命曾和共产党打过多次交道的原集宁军调小组国民党代表王越为第一联络官。伺时，会议还命令“华北剿总”政工处少将副处长由竹生监视“援晋兵团”行动。会议上傅作义作了周密部署：军事上，打垮共产党的整个指挥系统，破坏军事设施；政治上，在解放区进行政治宣传，摧毁我各级行政系统；经济上，破坏我工业设施，大量使用其伪造“边币”，以破坏我解放区的金融。
对这次军事行动，“华北剿总”虽对外佯称“援晋兵团”，但掩盖不了其攻打石家庄、偷袭西柏坡的真实意图。正如傅作义的秘书长兼政工处长王克俊反复强调的：“我们这次总的目的就是要解决共产党的心脏。”“我们沿平汉线南下，进入石家庄后即回师直捣阜平，共产党的总部就设在阜平。”敌参谋处副处长任兆同宣读的袭取石家庄后成立石家庄市军政机构的命令更是有力证明。
这次会议后，总指挥郑挺锋又在保定召开师旅以上高级军官参加的军事会议，宣布了兵力部署的命令，并决定其部队先在涿州集结，于10月26日在保定会合。一切部署完毕后，蒋傅联军开始了秘密偷袭西柏坡的军事行动。
二、中共中央粉碎蒋傅偷袭西柏坡的对策
首先我北平地下党智取敌情报。10月23日上午10时左右，“华北剿总”军事会议散会不多时，我地下党员、北平《益世报）采访部主任刘时平就探知了这次会议的简况。为弄清详情，当天下午，他以老同学、同乡的关系邀请国民党骑兵第12旅旅长鄂友三，国防部保密局华北特别站站长兼“华北剿总”爆破大队长社长城，宪兵第3营营长刘建龙喝酒，利用这三人对“晋人治绥”特别是傅作义长期统治绥远极为不满的情绪，在与他们三人推杯换盏中，将敌人的这次军事行动问了个一清二楚。第二天一早，他赶往西直门火车站，观察到了三人所言的实情：爆破大队正生火待发。他又探清了敌部队的番号及开车时间。接着由中共北平地下党负责人崔月犁冒着机毁人亡的危险，破例在上午开机发报，晚12时许，这份十万火急的情报传到西柏坡。中央军委机要局将这份特急电报，飞速送到毛泽东、周恩来。朱德手中。在作战室地图前，三位领导人仔细研究对策后，把兵力部署及下达命令等具体工作交给了周恩来负责。
25日，周恩来以中央军委名义紧急致电华北军区聂荣臻、薄一波，第2兵团杨得志、罗瑞卿，第3兵团杨成武：“蒋傅联军配属汽车400辆，带炸药百吨，正经保定向石门实施空心袭击，企图炸毁石门，我为坚决保卫石门，7纵主力立即转移至保南望都抗阻南进之敌，以待3纵赶到会合歼灭，7纵另一旅立即直开新乐，正定之间，沿沙河、滹沱河两线布置抗阻阵地；杨、罗得电后即令3纵于明日起，5天内赶到望都，协同7纵主力作战……”③
我华北军区聂荣臻、薄一波接电后，当即电令7纵和冀中北岳两军区并作了必要部署：
第一，成立保卫石门的临时指挥部，由副司令员萧克负责，指挥8分区贾桂荣部、石门中央警卫团等，布置防线；滕代远负责石门的战略措施，由太行、冀南两区协助。
第二，限令冀中、北岳两区于27日晚完成破坏铁路、公路的任务。
第三，华北解放区党政军机关、冀中人民广泛行动起来，以阻滞蒋傅联军。
由于傅作义发现我主力3纵队南下，便命令进至定州之94军停止前进，并命令35、16和92军共5个师迅速南下增援，准备与我3纵决战后再向石门推进。29日，周恩来向华北2、3兵团及华北军区发出急电：杨、罗率主力于明日起，以4至5天行程赶赴满城，会合3纵、7纵作战；杨（成武）、李（井泉）主力立即东移归绥附近，准备于敌35、16军主力南下后攻打归绥；令詹大南部向张北、张家口、宣化一线活动，钳制敌军不能南下增援。接着周恩来又3次致电东北野战军林彪“、罗荣桓派部队进入冀东、平东，威胁北平，迫使南下敌军一部回师北平，以分散敌之兵力。同时，中央军委还命令在晋中的徐向前部加紧围困太原，稳住阎锡山部，不使其东指以减轻对石门的威胁。
除了军事上的部署外，党中央还采取了强大的政治攻势，以威慑敌军，鼓舞解放区军民。毛泽东分别于10月25日、27日、31日亲自为新华社草拟了3则政论性电讯，特别是第3则电讯更使蒋傅心惊胆战：近两周内，蒋送掉了范汉杰、郑洞国、廖耀湘三支大军，现在北平空虚，整个蒋介石的北方战线，整个傅作义系统，大概只有几个月就要完蛋，他们偷袭石门的举动是注定要失败的。
敌军副总指挥刘化甫看到第1则电讯后，长叹道：“我们自以为是一次极机密的行动，可部队还未出发，人家共产党就知道了，只怕我们是有去无回啊！”④看到第3则电讯便急忙建议总指挥郑挺锋从速向傅作义汇报国军受阻，进展迟滞等实情，足见我政治攻势的巨大威力。
偷袭石家庄，直指西柏坡这个被蒋介石视为“锦囊妙计”、被傅作义视为“掏心战术”的军事行动，只神气一时，很快“援晋兵团”在定州、安国受到沉重打击，惨遭失败。
10月24日，敌先头部队10个师1个旅的兵力，分为突袭、策应两个梯队，先后从涿州出动，企图以担任突袭任务的4个师：个旅于26日在保定会合，27日分左、右两路沿平汉线向石门奔袭，预计29日占石门；另6个师于29日到保定作为策应。
形势严峻，我军主力华北部队还远在察绥地区作战，即使日夜兼程赶到保定也要4天，我冀中、北岳两解放区的党政军民几乎是在敌军出动的同时，才接到紧急通知的。但两区人民立即动员。冀中军区的7纵队和上万民工，在孙毅、林铁指挥下，快速到达望都和唐河一线，构筑阻击阵地，破路、断桥、埋设地雷。辽阔的冀中平原形成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以游击战、麻雀战、地道战迎击进犯之敌。敌步兵不断受到我军打击，原定26日到保定会合；却迟滞到27日才艰难地到达保定。敌骑兵同样受阻，当敌骑一进伏击圈，我民兵从四面八方发起攻击，敌骑人亡马惊，四散奔逃。而整个左路敌军直到29日还徘徊于望都以北，唯独鄂友三的骑兵12旅，孤军绕过安国，进入唐河北岸。29 日晚，人困马乏的骑兵宿营在定州城东的北旺村，遂遭我7纵队一部和当地民兵围攻，不过40分钟，敌旅司令部被打垮，死伤150多人，战马伤亡几十匹，其余狼狈向北逃窜。
进入安国、博野的敌新骑4师，也处处被动挨打，人马不断伤亡。“援晋兵团”的两位副总指挥向傅作义连续告急，备言共军早有准备，希望早日撤回北平；总指挥郑挺锋面对这一形势，也惧怕遭灭顶之灾，重蹈其堂弟廖耀湘兵团中将军长郑挺笈被俘的覆辙而畏缩不前。
在平绥线作战的我华北2兵团3纵队，在司令员郑维山率领下，从察南出发，翻山越岭，日夜兼程，于31日拂晓提前一天到达望都，又不顾疲劳继续急行军，于31日凌晨赶到沙河南敌军前面。聂荣臻电话鼓励并命令他们：“傅作义得知你们到达望都，惧怕94军被歼，已令其回逃，如敌人撤得慢，争取在满城打一仗，吃掉它一部。”
10月31日凌晨，与郑维山部赶到沙河南的同时，傅作义给郑挺锋、由竹生发出特急电报：共军援石部队返冀，着你部克日撤至方顺桥。
在我军民坚决抗阻打击下，敌军始终未能渡过唐河一线。11月1日全部北撤，3日逃回北平。20多天后，天津战役打响。至此，蒋傅偷袭石家庄、西柏坡的行动宣告结束。
三、蒋傅联军被粉碎的原因及其历史意义
我军之所以能取得粉碎蒋傅联军偷袭西柏坡的胜利，主要有以下几方面的原因：
首先，由于党中央军事战略部署的正确。如前所述，杨成武、李井泉攻打归绥；詹大南部向张北、张家口进攻；徐向前部加紧围困太原；林、罗派部队在冀东、平东发动攻势；郑维山部南下增援，……。使我军从东、西、北三个方向牵制了敌军，使南下之敌孤军深入，陷入天罗地网。
第二，由于党中央策略方针的正确，巧妙地将公开斗争与秘密斗争相结合，将军事斗争与政治斗争相结合。特别是中共北平地下党在毛泽东“荫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的方针指导下，及时成功地获取了敌人的秘密情报，对我制定有效的斗争策略起了关键性作用。
第三，由于华北军民的英勇斗争和冀中广大人民群众的积极支援，有力地阻滞了敌人的进攻，充分显示了人民战争的威力。
第四，从全国整个战局看，国民党军已处于穷途末路。正如当时任联络官的王越在后来评价这次行动时所说：“援晋兵团”的出动，不过是北平解放前夕国民党在华北的一次回光反照在挣扎而已！”
粉碎蒋傅偷袭西柏坡的胜利具有重大意义。
首先，削弱了傅作义的军事力量，使其军心更加动摇。蒋傅的偷袭行动不但未达稳军心、壮声威的目的，反而使傅作义损失3700多人，战马240多匹，汽车90多辆。士气更加低落。
第二，保卫了石家庄。石家庄是华北重镇，是平汉线、正大线的重要交通要道，是连接晋察冀、晋冀鲁豫两大解放区的纽带，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保住了石家庄，即可保住两大解放区。
第三，牵制了傅作义部，有力地配合了我东北解放军的作战，加速了辽沈战役胜利的进程。
第四，保卫了西柏坡，保卫了党中央。西柏坡西依巍巍太行山，东临华北大平原，能进能出，能攻能守，它是“跟全国各地联系较为方便的地方”，是“最后指挥大决战的适当位置”。党中央就是在这里部署指挥了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加速了中国人民夺取全国胜利的革命进程。
注：
①《周恩来年谱），第786页。
②蒋曙晨：《傅作义传略），中国青年出版社1990年11月版，第152页。
③郑维山：《保卫党中央、保卫石家庄之战》．《革命回忆录）第4辑，人民出版社1985年2月版。
④蒋曙晨：（傅作义传略》．中国青年出版社1990年11月版，第162页。
⑤同上书，第166页。
③上越”：（华北剿总“援晋军团”见闻）。
①黄存林、王聚英：（中国革命历程和经验沦集），中国文史出版社1992年5月版，第273页。
③同上。
（作者单位：河北保定师范专科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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